无声之城·迟到的审判(四)

前情请看:

《无声之城·迟到的审判(一)》

《无声之城·迟到的审判(二)》

《无声之城·迟到的审判(三)》

朝阳初升,淡淡的雾霭让宁静的早晨多了一丝柔软的朦胧之感。

拉风的红色肌肉车行驶在国道上,两边风景快速掠过,被拉成扭曲凌乱的写意画。

苏子瑜拆开早餐包,从里面取出一袋热牛奶,然后插上吸管递给了裴楚。

“吃点东西吧。”

“嗯。”裴楚单手握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去接。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车内,苏子瑜看了眼手机,8点刚过一刻。凌晨庄时叙的发现使案子有了新的调查方向,张昊良和方磊身上的学号,将问题指向了一所成立于90年代的特殊学校。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余县的这所培恩特殊教育学院。

时间尚早,路上车辆不多,苏子瑜看着外头次第经过的风景,心头稍有焦虑。和之前程沉的案件不同,虽然也是连环案,但是这次的案子里凶手所表现出的残忍以及成熟的犯罪标记和手法,都说明这个案子要复杂得多。

裴楚转头看她,“想什么呢?休息一会儿吧。”

苏子瑜摇头,“阿楚,你发现了吗,除了同班同学这个点,张昊良和方磊还有一个地方很相似,那就是表里不一。张昊良表面是受人尊敬的老师,背地里却胁迫学生与其发生不当关系。而方磊,旁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亲,却堂而皇之地养着情人。”

裴楚似笑非笑地笑了一声,“都不是什么好人,难道凶手的目的是为了对这种不良道德行为作出制裁不成。”

“扮演审判者的角色吗?”

苏子瑜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来,便不再说话了,低头去翻刘乐佳整理的资料,培恩教育的创办人徐校长原是知名高中的老师,在经历自己的学生因斗殴死亡后,毅然决然辞去职务和几个志同道合的老师一起创办了培恩,立志将所有误入歧途的孩子拉回正途。

如今培恩教育已成为国内特殊教育的典范,每年都有无数的家长将孩子送入学校再教育。

苏子瑜粗略看完,原本平坦的道路两侧开始出现连绵的山峦。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界牌了,导航里也传来甜美的提示音。

余县,就要到了。

进入余县地界,顺着梁府路往东再开上20分钟左右,就能看见白墙红瓦的校舍。

和曾经籍籍无名时的破落不同,如今的培恩已经拥有了良好的校园环境和强大的师资力量,而旧址则被改建成图书馆和教师办公楼。

徐校长年过花甲,但身体强健,精力充沛,记忆力也丝毫不差。当问及张昊良和方磊,略一回想就记起来了。

“是不是95年入学的?我还有些印象。”徐校长教书育人多年,性情格外平顺,笑容和蔼,“他们那一批啊都是刺头,刚进校就打架闹事,当时我们几个老师可是头疼得很,不过好在大家的努力都是有回报的,他们离校的时候已经懂事多了。”

考虑到徐校长的年纪,两人并未说张昊良和方磊遇害的事,因此说起曾经的学生来他还是满脸的笑容,起身去翻后面的文件柜,“学校刚创办的时候连着几年都在亏损,我们也不被人理解。

“95年是一个转折点,自此之后我们是越走越顺。更让人觉得欣慰的是,那一年的学生里面有好多现在都是行业里的先锋。”

从一堆纪念册里,徐校长翻找到了1995年的老照片。背景是学校原来的旧址,大门破旧,学生模样的二十多个青少年站在大门外的空地上。

照片泛了黄,徐校长手指点着某处,“这就是他俩,旁边啊是小潘老师,他们能那么快学好,还多亏了小潘老师呢。”

苏子瑜顺着徐校长手指的方向去看,是两个站在队伍边缘的少年,五官依稀觉得眼熟,正是张昊良和方磊年少时的模样。而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个笑容阳光的女老师,方磊的手还作怪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看得出关系不错。

裴楚瞥了眼照片,问道:“他们在学校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徐校长一边继续翻着纪念册,一边回答:“哎呦,这怎么说呢,这些孩子以前都是问题少年,脾气是一个比一个差,一开始的时候大家总会有些小摩擦。不过同学嘛,磕磕绊绊的很正常。也没谁得罪谁,毕竟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纪。”

说着,他又找出了一张照片,入镜的人比之前的大合照要少得多,看背景似乎是在山顶,左下角印着的时间是:1995.10.12。

“这是在坞涯山拍的,那时我们搞了个登山活动。”

苏子瑜和裴楚都是一愣,“坞涯山?”

“是啊,小潘老师的家就在那附近,据说山上风景还不错,我们就组织了个活动,那天还是在她家吃的晚饭呢。大家有说有笑的,真是好啊。不过可惜……”徐校长忽然就感慨起来,苍老的手指轻轻摸过相片。

“可惜那次活动之后没多久,小潘老师就出了事,好多同学心里难受啊,渐渐地也离开学校了,好好的一个大集体就这么慢慢散了。”

裴楚看着照片上充满朝气的女老师,下意识问了句,“她出什么事了?”

“孩子丢啦,她受不住打击很快就疯了,后来有一天门没锁好让她跑出去就再没有回来。她老公大概是觉得生活无望,卷走家里的钱出走了。

“小潘老师人特好,本来在县一高做语文老师,那是前途无限呦,但是为了那些走歪的孩子毅然加入了我们的团队,她是真的把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结果好人没好报一家子就这么全毁啦,真是造孽啊。”

——

时间过去23年,徐校长能记清楚细节的事并不多,也不知道张昊良和方磊有没有在学校和人结过仇,且当时的班主任小潘老师也走失多年,因此当时学生的具体情况今天已无人可知。

裴楚和苏子瑜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要了份名单就离开了。

徐校长给的名单实则是一本完整记录学生从入学到离校的记录册。翻开一看,里面满满地记着每个孩子的特点及其需要矫正的地方,最后署名处皆签着一个名字:潘雪萍。应该就是徐校长口中的小潘老师。

每页都是工整的笔迹,苏子瑜想到这位早已不知所踪的老师,微微觉得有些可惜。

阳光正盛,金光落于泛黄的纸张之上。

苏子瑜一页一页地看过去,在不知道凶手杀人动机的情况下,想要从这么多学生之中找到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实在是有些困难,更何况这里面的很多人能不能联系上都是个问题。

她看得有些头疼,微微打了个哈欠,手上又翻了一页,最上头一栏写着的名字却忽然让她精神一震。

“阿楚,你看。”

“什么?”裴楚回头。

苏子瑜将册子拿起来,眉头轻蹙,“是李鸿青。”

册子上出现的这个人正是曹文斌一案接触过的那个Wait创始人李鸿青。他也在培恩待过吗?

说话间再次经过界牌,裴楚把目光投向窗外,“那个就是坞涯山吧?”

车道右侧,一座高大的山体呈现出厚重的绿,山顶薄雾缭绕,前方村庄主路上有工地用车进出。

“子瑜,要不要爬个山?”他笑了一声,方向盘一打忽然转了进去。

山脚下都是钢筋石块,吊机缓慢工作着,有工人上上下下忙得热火朝天。

不远处有个带安全帽的工头注意到了他们,眉头一下子皱了皱,快步走了过来。

“这里在施工不能上去了,赶紧回去吧。”他开始赶人,“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城里人怎么这么喜欢往这里跑,快走吧快走吧!等工程结束再来!”

裴楚拿出手套箱里备着的香烟,抽了一根递过去,“你好,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些事儿想问问。”说着,他下了车摸出证件给工头看。

工头刚接过烟,听到这句手僵了一下,“警察?我们工地可没有违章建造啊。”

裴楚笑,“你放心,我们不管那事儿。”

“那你们是……”

“我们就是想来问问,最近有没有人来这里登山?”

与人打交道这种事向来是裴楚擅长的,苏子瑜并未插话,转头去看前面的坞涯山,和周边几座山比起来,它开发得最晚,现在才开始建上山的台阶和车道。

这一眼看过去半座山都在施工,完全没有可玩性,实在是不知道张昊良和方磊为什么会频繁地来这里。

旁边,工头已经放下戒心和裴楚聊开了,“有,本来在施工情况下,是不让游客上去的,不过山这么大,小路多得是,真有人要去我们也管不住,你说是不是。”

裴楚笑着点点头,拿出张昊良和方磊的照片,“那这两个人来过吗?”

工人拿着照片对着光看了一会儿,肯定地说,“来过,他们来得可勤快了。还有这个人,”他指着张昊良的那张,“这个人还跟李先生打过架呢,我记得可清楚了。”

苏子瑜的注意力立马被拉了回来,问:“哪个李先生,叫什么名字?”

“哎呦,这我可得想想,李先生叫……叫什么青来着?”

“李鸿青?”

“对对,就是这个名儿。”

裴楚和苏子瑜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诧异之色。

工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边抽着裴楚给的烟,一边回忆,“李先生以前是小潘的学生,他几乎是每年都来,总是会花上半天功夫去潘家那老房子里修修补补,下午的时候就到坞涯山去爬上一圈儿,年年如此。唉,这么好的学生可不多见啊。”

苏子瑜神色如常,心中疑虑丝毫不显,“他和那个人为什么打架?”

“这我哪知道啊,过年前几天吧,我吃了午饭出来遛弯儿,远远地就看见两个人在争执,那个人好像对李先生说‘你把她藏哪儿了?’也没说几句话,他们就动手了,打得可凶了。”

工头撇撇嘴,“后来那个人气呼呼走了,李先生一个人站在那儿,后来你猜怎么着,他忽然就跪下大哭起来。哎呦,看得我一个大男人都怪心塞的,不过我没敢上前问,人家私事嘛,多问不好。”

裴楚心头存疑,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些人常去山上的哪个地方吗?”

“李先生喜欢去山上的哪儿我不知道,”工头摇摇头,“不过前段时间,靠近山顶的一个小平台上总有野炊留下的痕迹,可能是他们留下的吧。”他又指指照片。

裴楚把香烟盒扔回车内,然后随手甩上门,“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这个……”工头略一思索,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弹,“行吧,我带你们从旁边的小路上去。”

和二蛋说的一样,上坞涯山的路泥泞又难走,裴楚跟在工头后面,一手拉着苏子瑜缓慢地往上爬。

这一条小路周边还没开始动工,有些树木茂盛的地方枝叶都挡住路了,需要用砍刀一点点劈开来。

不知道爬了多久,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工头说,“到了。”

不远处有一个小平台,走近一看,果然有水瓶和一些速食包装袋,几步远的小树林里有工人正在进行树木移栽作业,苏子瑜绕过被挖起的树木走过去,尽头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上边都有藤蔓挡着,一个不留意就容易踩空。

她视线粗略扫过,忽然注意到斜坡外的一棵歪脖子树,她静静看了几秒,然后直接一脚踩了上前。

裴楚原本在和工头说话,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立刻脸色一沉,两步并作一步地跑过去,“你在干什么?!”

树干是往外长的,她这样踩上去,相当于大半个人都是凌空的,唯一的支撑点就是那棵看起来不算特别粗壮的歪脖子树。

苏子瑜没理他,手指在树干某处微微抚过,然后微微皱眉,道:“阿楚,这里有人挂过绳索。”

裴楚被她这种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为气得够呛,“你下来,我来。”他伸手将人拉了回来,“往里站。”

苏子瑜不明就里往后退了两步。

裴楚这才心满意足地舒了眉,然后和苏子瑜一样踩到了树干上,某处的确有很明显的摩擦痕迹,的确像是挂过绳索的模样,而且留下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不然痕迹不会保留得如此清晰。

会是张昊良他们吗?如果是,他们挂了绳索要下去做什么?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案子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

裴楚和苏子瑜回到警局,立马召开了一个简单的小会,主要是对目前的线索进行一个整合,并重新进行推理分析。

会议室里气氛肃穆。

裴楚将今早得知的一些情况简单复述了一遍后,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二蛋说话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张昊良和方磊的离校时间很接近。”

从学校拿来的册子正好传到刘乐佳手里,她快速翻到两名受害者那部分,“张昊良的离校时间是1995年12月3日,方磊是11月28日。”

差了一个礼拜左右。

裴楚脑子里有个时间节点迅速闪过,学校登山活动上的时间是在同年10月12日,潘雪萍家里是在活动之后出事的,而这个时间点其实距离两人的离校时间很接近。

这两者之间是巧合还是另有文章?

苏子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处,她问庄时叙:“时叙,你能查一下潘雪萍老师家出事的确切时间吗?”

不论是孩子走失还是潘雪萍自己走失,都有人报过案,这个很容易查到。

庄时叙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并将资料放置在了白幕上,“潘家的孩子是在10月25号丢的,而潘雪萍走失和她丈夫离家出走的时间是在11月20日晚间。”

根据警方的记录,11月20日当天,潘雪萍的丈夫出门找孩子,把她锁在了屋子里,可是晚上邻居过去送饭的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

村里人沿国道找了一整晚,后来天亮后大家再次回到潘家,屋子里男人的物品还有钱款却都被人拿了,由于门锁完好,不像是入室行窃,因此判断为丈夫拿了钱离家出走了。

众人都似乎明白了过来,这两者的间隔期未免太接近了,难免让人多想,潘雪萍的走失会不会与学生有关?

庄时叙也知道他们在怀疑什么,“资料显示,当时在差不多时间离校的学生有很多,他们组成了一个寻找小分队,满城去找自己的老师,这种行为持续了大概一个月左右。”

这个理由一出,之前的怀疑就站不住脚了,情况急转,连裴楚都不由得惊讶地挑了挑眉。

二蛋的思维开始出现天马行空的状态,猜测道:“这个小潘老师一生致力于将学生带回正道,也许她有一天精神稍微正常了,结果却发现曾经用心教导的学生竟然成了虚有徒表的伪君子,一气之下就决定清理门户。”

满会议室:“……”

刘乐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

会议结束已经是正午了,但一帮人饭都顾不上吃,马不停蹄又开始排查起剩余的23个人。

苏子瑜有事去了法医办公室,裴楚倒了杯咖啡,和大家一起筛查可能的被害目标。

忽然楼下值班小民警兴冲冲地上来:“裴队,有位钱小姐来给你送锦旗了。”

裴楚眉心一跳,回头就看见戴局笑容满面地走进来,后头跟着的可不就是钱书怡那个女人。

他看着她手里的那面红艳艳的锦旗,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女人还真他妈的送锦旗来了!

“靠!”裴楚没忍住小声骂了句。

周围的同事都惊呆了,自家老大还有被人送锦旗的一天?

倒不是说裴楚平日有多见死不救,只是他就算救人也都是一副痞样,漫不经心仿佛顺手一般,这种态度实在难以让人专门来感谢。

戴局的心情很是明媚,难得有一天看裴楚哪哪都顺眼的,“小楚啊,最近表现不错,钱小姐专门来谢你这事儿有利于咱们警局塑造良好形象啊,你等会儿跟人家合张影。”说完又去看钱书怡,“咱们是人民的公仆,钱小姐专门来这一趟实在是客气。”

钱书怡看着裴楚的冷脸,没忍住扬了扬嘴角,熟稔地和戴局客套着,“哪里,裴警官救了我,这小小锦旗实在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她往前走了两步,手拿着旗子半举着,“裴警官。”

这回,裴楚也不板着脸了,玩味地舔了舔后槽牙,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客气。”

作为一个建筑公司的高层,钱书怡的小小谢意当然不只是一面锦旗那么简单,于是刑警队所有人的午餐都变成了知名饭店的每日限量款美食。

刚妹咬着一块牛里脊肉跟二蛋咬耳朵,“蛋哥,这钱小姐人真好哎,感谢师父的同时还顺带给我们也带了吃的,啧啧,果然社会上还是好人多。”

坐在一旁的梁耀辉没忍住先笑了,“胡建刚,你这脑子是怎么学微表情的啊?”

二蛋一掌拍他后脑勺上,“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人家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合着就你个二百五看不出来,这钱小姐九成九对我们老大有意思。”

他说着,呵呵乐起来,“老大拈花惹草死性不改,忽然好想看副队教训他的样子。然后钱小姐就放着我来吧!嘿嘿嘿……”

刘乐佳也加入讨论,看到二蛋直勾勾看美女的眼神,小小地鄙视了一下,“流氓。”

“嘿,你说谁呢?”

两人又闹起来,被埋汰了一顿的刚妹默默嚼着肉,心中感慨:社会套路多啊。

——

走廊里光线明亮,裴楚和钱书怡相对而立。

“钱小姐,你到底想干吗?”裴楚想起被戴局挂进办公室的锦旗就忍不住磨牙。

钱书怡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从烟雾吐出的朦胧里去看对面俊朗的男人,她忽然就笑了,“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你啊。”

谁都知道“红玫瑰”性子直率,但凡她喜欢上谁就会直截了当地追求,而很多人也乐于欣赏她的这种作风。

裴楚愣了半刻,“你说什么?”

钱书怡再次重复,“我说我在追你。”

“真不好意思,”裴楚半靠着窗台,脸上似笑非笑,“我有主了。”这句话他说得很是愉悦,以前被女人缠还得板着冷脸拒绝,现在好了理由都不用找了。

有主,这个主还是苏子瑜……真是个让人高兴的词。

钱书怡敏锐地感觉到他眼底突然浮起的柔色,夹烟的手微微一顿,“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裴楚挑眉,想起昨晚在别墅群里见到她,神色再次淡下来,“钱小姐,你要是真想感谢我,不如就将你昨晚17点至19点之间做了什么说一遍吧。”

昨晚和男人在睡前聊了一会儿,钱书怡知道警方可能是在怀疑他们,不过她并不觉得慌张,“裴警官这是在查我?我对你感兴趣,对杀人可不感兴趣。

“不过和你说一下行程也没什么损失,昨天心情不好,下午我就从公司离开去别墅了。要说为什么心情不好,这就得问你们警察了,购物城的工地你们说封就封,我可是头疼得很,工期要是延误了可不都是我倒霉么。”

她掐灭了原来的烟头,又点了一根。

烟味弥漫,裴楚忍不住皱眉,这女人烟瘾可真大。

“16点左右明城来了,我刚好在看一档节目瞥了眼时间,记得还算清楚。之后就吃了个饭,然后……”钱书怡看了眼裴楚,忽然欺身上前,“你觉得孤男寡女,在村落的别墅里能干什么?”

——

裴楚听钱书怡交代行程时,苏子瑜却被民警办公室的陈组长半路拦住了。

陈组长显然是从食堂回来,嘴上还油光光的,“小苏啊,最近挺忙吧。这正好遇上了就跟我走一趟呗,有个东西要给你,应该不差这么一会儿吧?”

苏子瑜当然不会拒绝,跟着去了他的办公室。

陈组长说的东西竟然是一件西装。

“这是阿楚的?”

苏子瑜看着证物袋里脏兮兮的西装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打开袋子去看袖扣。

裴楚这人有个怪癖,那就是特别爱穿西装,而且只认一个牌子的手工定制,袖扣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不算什么秘密,陈组长自然也是知道的。

“对,大年三十那天有个流浪汉病死在街头了,身上盖的就是这件衣服,出警的那人认出这是小楚的就留下来了。”他解释道,“我之前太忙一时忘了这事儿,不过正好今儿碰上你,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组长笑得很有深意。

拿着西装出了办公室,走到一半苏子瑜忽然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她知道这件衣服是怎么跑到流浪汉身上去的了。

付嘉华被杀当晚,他们曾遇到过一个流浪的老汉,裴楚因为抓了老汉一把还拿纸擦了手,那是一个充满着嫌弃意味的动作,她当时很是不满这种做派,后来也不大愿意搭理他,却是忘了他后来从对面小区回来的时候是没穿外套的,二蛋还问过,被他含糊带过。

原来那件外套是给了老汉,他那样怕冷,却在寒夜里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流浪者。

苏子瑜心里有些暖,大概是终于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养父一样都是充满着慈悲心的警察,只是两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以至于她一直都有所误会。

——

出了楼道,拐过弯就是走廊。

楼上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庄时叙。

他刚从楼上技术科出来,看到苏子瑜微微抿出笑意,“子瑜。”

苏子瑜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两人并肩,一起走出了楼道,身形略往前一步的苏子瑜却是忽然停下来脚步,视线直直落在前面。

庄时叙诧异地跟着一起停了下来,然后他看见裴楚和一个女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站着,那女人的脸几乎要贴到裴楚的胸口了。

这种场景实在是有些令人尴尬,庄时叙有种想再回到楼上待上半小时的冲动,他担忧地转头去看苏子瑜的表情,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淡薄,可他分明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大高兴的情绪。

视线放低,他看见她握着证物袋的手指节发白,难得的,一向心性平和的他竟然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想法。

最好能把那个讨厌的混小子打一顿。

——

裴楚对于一言不合就想靠过来的女人很无语,微微一个移步,直接到了一侧。

钱书怡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丝毫没有防备,险些有种要从窗台翻出去的感觉,她连忙伸手扶住,不满地回头,“喂,你怎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啊。”

裴楚一本正经,“我只对自己的女朋友绅士。”话音才落,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子瑜?”

从钱书怡企图靠近裴楚的时候,办公室里众人就本着“替副队看好老大”的想法纷纷趴到窗口来。

这时看到走廊尽头走过来的苏子瑜,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哇塞,完蛋了!不知道副队看到了多少,这种事谁遇上谁倒霉啊!

苏子瑜已经走到近前,视线在两人身上一转,然后看向窗口趴着的人,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一个个都在干什么,快去做事!”

钱书怡似乎有些惊讶于苏子瑜的容貌,然后又看了看裴楚有些紧张的表情,颇觉可惜地摇了摇头。

“既然各位警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也没等裴楚给个反应,她转身就走。

到了车里,钱书怡拉开手套箱,里面赫然是裴楚当时扔到垃圾桶里的那根围巾。

“唉,竟然有主了,真是伤心啊……”话这么说着,脸上却还是带着惯有的笑,只是眼神微黯。

那日被打的疼痛似乎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还有男人隔着围巾拉住她胳膊的力道至今还印象深刻。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不在乎疼是什么了,可是被欺负的时候能有人出手相助还是让人觉得温暖啊。

唔,虽然态度差了些。

抽了根烟后,她准备开车离开,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连接了蓝牙,有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书怡。”

钱书怡一边倒车,一边说,“呦,谈明城,昨儿不是跟你说掰了吗,怎么今天就给我来电话了,忘不了我啊?”

来电的正是星海建筑公司的法律顾问谈明城,也是昨晚裴楚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笑骂,“我是为了公事,上回你给我看的那个合同没问题,可以签。对了,秘书说你去警察局了?这就迫不及待地追上门啊,人家忙着命案呢。”

“要你管,真倒霉,昨天一天碰上两回,我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哦?”

钱书怡的车已经平缓地行驶在了回公司的路上,“设计院的那个张工死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听说了,怪吓人的。你今天去局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啊,那工地一直封着也不是个办法。”

“我能听到什么,这种破案的事警察才不会和我透露呢,”她打开窗,让风灌进来,“不对啊,谈明城,你好像对这个事儿很感兴趣,你昨晚上不会杀人去了吧?”

谈明城语气淡下来,“钱书怡,你瞎说什么呢,昨晚上我在干嘛,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谈明城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淡漠地看着远处。

——

同样的时间,裴楚跟着苏子瑜进了她的办公室,然后随手一带关上了门,挡住了外面众人好奇的目光。

他神色如常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那个钱书怡,星海建筑的工程部经理,昨晚又在案发别墅出现过,我就问了她一些问题。”

苏子瑜隐约觉得这个星海建筑公司的名字似乎在别的案子里也出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也没深究,“哦,”然后把手里的衣服给他,“你的西装。”

裴楚接过来,看到里面脏兮兮的布料顿时有些嫌弃,“这怎么在你这儿?”

“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流浪汉病死了,出警的同志发现西装是你的就留下来了。”

“哦……”

苏子瑜回到桌上去拿资料,“排查有结果了吗,我刚有个想法,也许可以缩小范围。”

她一丝不苟地说起了正事,裴楚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心里一时觉得有些不得劲,之前是怕她看到钱书怡生气,可看她如此平静,又想大概她是不在乎自己的。

这种心情实在是奇怪,裴楚忍不住泛出一股酸涩的情绪。

“子瑜,在首都的那天晚上,师兄将他和你的谈话都告诉我了,我那时就在想,你大约是因为感动才会回应,并非是真的喜欢我。

“我也真是可笑,心里分明清清楚楚却装作不知,以为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地喜欢我,可是今天,但凡你有一点在乎我,看到钱书怡那样靠过来总是要不高兴的。”

裴楚原想伸手抱她,话说到这里手又垂了下来,然后转身往门口走,“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挑明。”

苏子瑜愣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拉住了他的手指,“你……”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委屈,和女孩子靠那样近的是他,如今说她不在乎的也是他。那些话根本就是胡扯,她才不是因为仲越师兄说的那些才回应的。

她只是头一回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不懂该怎样表达而已。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刚要说话却觉得喉咙发涩,“明明是你不对。”

裴楚回头,乍然见她红了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立刻震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慌乱抱她,“都是我的错,你可千万别哭。”

他见多了女人流眼泪,但只要一想到苏子瑜落泪的模样,却只觉心里发麻,有说不出的慌张。

苏子瑜靠在他怀里,固执地说,“看到她要碰你,我一点儿也不高兴。之前你去首都培训,我忙的时候虽然顾不上想你,但是一旦空下来总会回想到你表明心意的那一天,渐渐地还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

“忽然就觉得,原来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久到你离开我都不习惯了。后来在首都意外遇上你,我才知道,其实我早就有些喜欢你了。”

没想到能听到她这么一番话,裴楚脸上的笑意渐深,手掌微微揉着她的头发,“子瑜,那天遇上你,我就知道我真的完了,就算你一辈子不肯回应,我也放不了了。”

苏子瑜没说话,脸颊蹭了一下他的胸口,正是方才钱书怡快要碰到的位置。

嗯,感觉心情好多了。

苏子瑜伸手攀上他的肩膀,然后道:“现在,要说的话都和你说了,你的账也该清清了。”

裴楚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觉得肩上被一只手抓住,然后“砰”的一声,整个人就直接被甩到了地上。

后背剧烈的痛传来,疼得他“嘶”了一声,前后落差太大,一直精明的裴大少也懵了,不满地喊,“我靠,你干嘛!”

苏子瑜欺身压下来,将他牢牢控制在地板上,神色冷冷,“裴楚,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敢算计我?”

虽说刚才裴楚是真的有些不大高兴,但肯定还不至于让他说出那样一番话,苏子瑜以前没有观察搭档肢体语言的兴趣,但不代表现在没有。

这个人分明是故意说那些话逼她说出心意的!

裴楚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也不挣扎了,讨好地勾了勾她的掌心,“咳咳,你都看穿了,刚才怎么不拆穿。”

“你既然能说出那些,说明你心里有时候也是那样想的。”她轻声道,“我并不觉得将心意告诉你有什么不好,也许对于女朋友的这个身份我做得不够好,但我会慢慢学的。”

裴楚心口发热,险些说不出话来。然后,他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

——

阳光洒落,温暖和煦。

两人一上一下,静静对望着。

气氛变得暧昧,空气里都是甜腻的气息。

灼热的爱意像是烟火,在裴楚漆黑的眼眸里骤然绽开,光芒盛开的瞬间,里面全是她的模样,“不用学。子瑜,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苏子瑜不大喜欢这种被压制的姿势,也不习惯他情绪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耳尖发热,微微侧过了头。

她难得有这样害羞的表情,裴楚的眼底都是沉沉笑意,忍不住缓缓低下了头。

呼吸交缠,周围温度慢慢飙升……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所有的气氛,刚妹怯怯的声音传进来,“师父,午饭还有呢,你和副队要不要吃啊?”

里面所有的争吵和甜蜜都发生在短短的十来分钟里,外头的人可是时刻关注着,当听见一声闷响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疼了一下。

副队不会把老大打死吧?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刚妹光荣地被推出去敲门了。

里面,裴楚冷着脸坐起来,难得的好气氛被打断他很不高兴,而想到那些午餐都是钱书怡那女人买来的就更不爽了。

“不吃!”

——

不肯吃钱书怡买来的午餐,裴楚带着苏子瑜去楼下随便吃了点面食,两个人将自己对案子的想法又交流了一遍,最后两人将搜索范围缩小到了当初那支寻找潘雪萍的寻人小分队上。

筛查后,第一个符合情况的就是李鸿青,他和张昊良是同一天离校的。

而此时法医办公室里也传来了一个消息,就如胡晏骁在现场所言,方磊的眼睛是被人在死后合上的,经过处理,在眼皮上发现了少许皮屑,但是在DNA库里并未找到相符的数据。

满心以为能有重大突破的胡晏骁有些泄气,“这相当于大海捞针啊,现在连个嫌疑人都没有,你们要去哪里找DNA比对啊。”

裴楚拿着那张纸看了一眼,“急什么。”

从解剖室出来他就带着苏子瑜直奔Wait的办公点。

还是那幢老旧的商业楼,办公点外挂的牌子依旧寒碜。

李鸿青有事出去了一趟,接待他们的是顾洵,他气色似乎还不错,带着他们去了里面李鸿青的办公室,然后又倒了两杯茶。

“青叔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两位稍稍等会儿吧。”

裴楚的目光在室内快速扫过,上一回来他们意在寻找顾洵上,因此没有仔细看过李鸿青的办公室,这回目的不同,他很快就注意到墙上的几张照片。

一张一张看过去,忽然,某张照片里一个熟悉的人让他微微蹙了眉。

是钱书怡。

镜头下,钱书怡和李鸿青一起站在车前,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漂亮女人,似乎也很眼熟,好像是……

苏子瑜顺着他的目光,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照片。然后,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姐姐……”

照片上的人正是江亦姝。

江亦姝、钱书怡还有李鸿青,这三个人……

裴楚压下疑问,问顾洵,“这张照片上的人是?”

“哦,左边的是亦姝,我们协会以前的志愿者,右边的是钱小姐,她和亦姝是同事,一直都有给我们捐款。”

苏子瑜抿唇,同事?是星海建筑公司。

在江亦姝的死亡报告里并未过多提到其他,苏子瑜一直竟是忘了,江亦姝出事时还是星海建筑公司的员工,而这家公司就位于Dream大楼。

身边裴楚已经在问别的问题了,“那是李先生的车吗?”

如今连环案是重点,因此他并未多纠缠上一个问题。再看照片,发现里面的策划是一辆黑色的丰田车,而且这辆车在其他照片里出镜频率也很高。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顾洵回答:“是啊。”

方青青和童碧瑶在别墅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辆白色大众,这跟李鸿青的车并不符合。

裴楚收回视线,轻轻抿了一口茶,“顾洵,你和李先生认识很久了吧?”

顾洵点头,“是啊,当时我被卖到一户人家里,天天被欺负,后来我趁着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我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是青叔和协会的人帮助了我。

“青叔真的是一个伟大的人,他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把所有的积蓄和精力都花在协会上了。每次看到孩子和家人团聚,青叔心里不说,可我知道他是高兴的,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红了眼睛。

“青叔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不过他不喜欢别人夸他,他每次都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私人原因的,他的初衷其实只是想找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只是后来一直都没有寻找到,Wait却是慢慢地发展了起来。

“他说这是阴差阳错,可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做的这些事在我看来都是很无私的。”

苏子瑜沉吟。

“找一个重要的人”,指的是潘雪萍吗?

裴楚不动声色,继续问:“昨晚17点到19点的时候,李先生在协会吗?”

顾洵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不在,青叔那时候在家,我们还和一名前往四川的志愿者视频聊天了,一直到18点半左右才挂的。”

18点半到19点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想要杀个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思索间,李鸿青回来了,看到他俩微微一愣。

“是两位警官啊,又见面了,”他走进来,“是阿洵又惹事了吗?”

裴楚示意顾洵先出去,“我们这次不是来找顾洵的,而是找你。”

“找我?”

苏子瑜从江亦姝的事里回神,抬头,李鸿青长相儒雅,就是不笑都有一种温和之感,很难想象他曾是问题少年,“请问李先生昨晚17点至19点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裴楚先前问过,但她还是照例又问了一遍。

“我和阿洵还有一名志愿者在视频。”回答和顾洵的一致,“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裴楚换了条腿架着,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照片,“这两个人,李先生认识吗?”

李鸿青接过照片,细细看了看,“这是……”他皱起眉,似乎在思索的模样,“昊良和阿磊?”

裴楚点头,扔下一个炸弹,“他们死了。”

果然,下一秒,李鸿青的脸色就变了,神情自然,苏子瑜并未看出不妥。

“什么?怎么会呢?”

“李先生自从离开培恩之后,还有和他们联系过吗?”

李鸿青摇头,“我们一起去找过老师,可是后来他们渐渐就放弃了,然后大家就各奔东西,23年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我们怀疑凶手还会杀人,而且是从你们那一届学生里挑选受害者,虽然不清楚下一个是谁,但凶手心性残忍,我们也摸不透他的规律,李先生你又美名远播,所以你还是要多注意啊。”

“多想警官提醒,”他微微笑了下,将照片还回去,“我会注意的。”

“不客气。”裴楚手指微微一动,快速抽回来照片。

“嘶——”

李鸿青的手指被照片的塑封膜划了一下,几颗血珠子冒了出来。

苏子瑜惊讶地看了眼裴楚,他脸上神色淡然,丝毫看不出异样,关切地问,“李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告辞了。”

李鸿青抹掉那点点血迹,然后站起来送他们到门口,“慢走。”

——

裴楚坐回车内,先是把照片塞进了证物袋里,然后才笑着扬了扬,“DNA。”

苏子瑜拿过来一看,沾有血迹的一角,塑料膜开了一个小口,尖锐处似乎十分锋利。

可是之前这个口子还没有啊。

“你干的?”

裴楚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嗯哼。”

——

恢复安静的办公室里。

李鸿青坐在沙发上,脊背微微佝偻着,想到张昊良和方磊被害的消息,他似乎还有些难以接受,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呵……”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名字,一个他这辈子恨不得永不再记起的名字。

编者注:欢迎收看《无声之城·迟到的审判(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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